艺术界艺术能否拯救香港的霓虹灯?

发布时间:2022-11-25

香港——四十年来,香港西区一家牛排餐厅上挂着的巨型霓虹灯奶牛已经成了地标。如果你给人指路,告诉别人在哪儿下车,在哪儿左拐,都会提到它。这头闪闪发光的牛将近10英尺长,8英尺高,悬挂在街头,肯定不会错过。 森美餐厅的经理叶凤仪(Iry Yip)说,它是一头安格斯牛(Angus),是她的父亲、餐厅创始人叶联(Sammy Yip)在1978年设计的。他老人家今年84岁,仍然坐在餐厅的收银台后面。 但是制作这个霓虹招牌的师傅觉得牛的腿还是长一点好看,于是它就成了世界上唯一一只长着四条长腿,呈蓝白色的安格斯牛,它的腹部装点着绿色的“Sammy’s Kitchen Ltd.”与红色的“森美餐厅”字样。 但是2011年,香港屋宇署认为这个招牌不安全,要将它拆掉。要求保留招牌的活动没能成功,今年8月,它被拆除了。 “感觉就像少了什么,”叶凤仪说,“整条街变得空荡荡的。” 1957年入行的刘稳是香港霓虹招牌制作师傅。他说他担心这门手艺会失传。 Lam Yik Fei for The New York Times 自从20世纪中期,无数跳跃闪烁的霓虹灯便装点着香港的街景、维多利亚湾,以及高楼大厦林立的天际线。 “一想起香港与它的视觉文化,首先跃入脑海的就会有它的霓虹招牌,”M+博物馆的策展人陈伯康(Aric Chen)说,这家博物馆专门在线收集香港的霓虹招牌照片,也收集一些被拆除的霓虹招牌,比如森美餐厅的霓虹奶牛。 在《花样年华》与《重庆森林》的导演王家卫的影片中,那个沐浴在霓虹灯中的香港得以永远留存,陈伯康说道。 “我认为他呈现的香港在福斯想像中具有深远的影响,”他说,“那个香港的形象与霓虹灯的光辉密不可分。” 但是如今,香港街头的霓虹灯光愈来愈黯淡。 香港油麻地地区的霓虹招牌。 Lam Yik Fei for The New York Times 自从20世纪90年代,霓虹灯开始迅速消失,招牌制作师傅和有关专家们说,香港的建筑规划愈来愈严格,新的标志都是用LED灯制作,它没有霓虹灯的暖意,但是更加明亮,保养费用也较为低廉。 香港屋宇署没有这个城市目前还剩多少霓虹招牌的统计数字,也没有它在全盛时期的准确数字。但该机构承认,它在一年内拆除了数百个不符合相关规定的霓虹招牌。拆除不是出于安全与建筑结构原因,就是因为安装时未经许可,或者招牌本身已被弃置不用。 刘稳是香港最后一批霓虹招牌制作师傅之一,在墙皮斑驳脱落的车间里,他用明火给一个玻璃管加热,一边轻松地将它弯曲成“香港理工大学”的中文字样。 1957年入行后一直靠手工制作霓虹灯的刘稳,和其他工匠制作的霓虹光管一起,把香港的夜晚变成了五光十色、令人目眩的白昼。他的作品包括香港最大也最著名的霓虹招牌之一——红白两色的“乐声牌”(Panasonic)广告招牌,从1973年到1995年,它占据了弥敦道上一座大厦的一整面外墙。 根据吉尼斯世界纪录,20世纪80年代,210英尺×55英尺的香港万宝路香烟霓虹广告牌曾是世界上最大的霓虹招牌。吉尼斯女发言人莱拉·王(Leila Wang,音译)说,1999年,它的纪录被香港的另一座霓虹招牌超过,那是一座299英尺×151英尺的巨龙招牌。 75岁的刘稳说,他担心这门手艺会失传。 “我希望它可以保存下去,但我可能看不到了,”他说。 他的同事、47岁的胡智楷是香港第二年轻的霓虹招牌师傅,但在这里仅存的十来位师傅中,大家都无徒可授。
“和所有行业一样,如果生意兴隆,就会有新鲜血液,”胡智楷说,“如果没有人加入这个行业,那就是没有生意做。”  霓虹灯是西方的舶来品,但是很快在中国发展起新的形式,先是在上海,然后是在香港,它把古老的中国书法艺术与现代商业广告结合在一起。 香港西区一家牛排餐厅上挂着的巨型霓虹灯奶牛已经成了地标。香港屋宇署认为这个招牌不安全,今年8月拆除了它。 Herbert Buchsbaum/The New York Times 在电脑字体一统天下之前,霓虹招牌上的中文字由书法大师起草,再由师傅按照这个底稿进行制作。 66岁的冯兆华(Fung Siu-wa)自称为勾勒字体的冠军。他的办公室里仍然没有电脑,最先进的东西就是一台电视。他身穿黑色丝绸唐装,品着红茶,说自己的工作就是研究中文方块字的形状结构,以便适应不同行业的需要。 “不同的行业喜欢不同的字体,”他说。“饭馆和酒店喜欢看上去更老实的字体,而沙龙、夜店、卡拉OK那些比较艺术化的行业更喜欢浪漫、轻松的感觉。” 这个行当还发展出了特定的修辞,比如所有香港人都知道,某种徽章形状的招牌是典当行的标识,上面的图案是一只蝙蝠嘴里叼着一个铜板。在中文里,“蝠”与“富”谐音,而铜板象征着钱财。 作为媒介,霓虹灯的意义也随着时间的变化而变化。20世纪20年代,香港刚刚迷上霓虹灯的时候,它曾是城市品位与繁荣的象征。 香港中环的一个霓虹招牌。 Lam Yik Fei for The New York Times 60年代到70年代,香港的一些地方开始像纽约的时报广场一样布满了霓虹灯,人们觉得它们就算不是让人头疼,至少也是过于花哨俗气。80年代,霓虹招牌经常和城市的堕落与红灯区联系在一起。 如今,随着霓虹招牌日渐稀少,它们开始成为用于复古与怀旧的东西。收藏家和博物馆把老的霓虹招牌当做民间艺术收购,现代艺术家们则把霓虹灯融入自己的作品。 M+的陈伯康说,霓虹招牌应该保留在原来的地方,悬挂在香港繁忙街道的上方。不过,他的博物馆也在从垃圾堆里抢救它们。M+如今还没有自己的空间,要到2019年场馆落成后,才能公开展示自己收藏的霓虹招牌。 香港还是有很多手工制作的霓虹灯,根本无人注意。陈伯康说,大多数居民不会留意身边的霓虹招牌。 “香港人非常熟悉这些霓虹招牌,所以多数人理所当然地不会多想它们,”他说。大多数时候,异乡人的眼睛才能看到它们的美。 不过,霓虹招牌制作师们并不重视艺术化的虚饰。他们的作品遍布全城的时候,艺术根本不重要。 “当时满街都是招牌,唯一的要求就是,你的招牌能够立刻吸引人们的注意力,” 胡智楷说,“这是行业的标准。” 胡智楷说,如今,他们的大多数作品是为精品店、酒吧和饭馆制作室内装饰性的招牌,也包括室内装潢。 这些作品或许很可爱,甚至堪称艺术品,但它们不为人所知。然而胡智楷和刘稳以前制作的那些招牌可以被整个城市的800万人看到。 “外国人来到香港,看到狭窄街头登上的景象,到处都是霓虹招牌,总会让他们惊叹不已,这让我们招牌师傅非常骄傲,”刘稳说。“我们为香港拼命工作,真是做了不少的贡献。”